《中國百年雕塑》講述中國雕塑的歷史,說長即長,說短即短。長則五千年,短則將近百歲。為什么呢?這取決于“雕塑”二字的定義與概念范圍。先說百年史。嚴格地來說,今天我們使用的“雕塑”一詞,或者講中國人有了“雕塑”之概念,僅始于20世紀之初,即“五四運動”后由早期留學歐、美、日的學者藝術家們帶回的,是作為整個西方美學體系之重要組成部分介紹到中國來的。如蔡元培先生在創辦教育之始時所說的:“音樂建筑皆足以表現人生觀,而表示之最直接者為雕刻。”因此,可以說這個百年歷史就是我們雕塑教育發展史。無錫雕塑
趙福謙
1943年10月17日廣西生人。
1956-1962年 中央美術學院附中高中
1962-1967年 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
1969-1973年 1611部隊
1978-2003年 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
2003年 退休
中國雕塑學會會員
城市雕塑創作設計資格證書 (第0312號)
主要雕塑作品
《炸坦克》(1611部隊)
《飛天》(廈門 花崗巖浮雕 23平方米)
《海浪》(不銹鋼 高4米)
《南丁格爾紀念像》(北京 鑄銅 高2.6米)
《鑒真大師紀念像》(北京 鍛銅 高3.7米)
《夕陽飛天》(廣電部 鍛銅浮雕 12平方米)
《李時珍胸像》(山東 鑄銅 高0.8米)
《春天》(河南 大理石 高3米)
《趕集》(浮雕設計稿)
《佤族舞蹈》(浮雕設計稿)
《水邊》(河南 大理石 高2.5米)
《天曲》(北京 鍛銅 8平方米)
《清晨》(西安某部隊 鑄銅 高2.5米)
《瑤族新娘》(鑄銅 高0.8米)
《小雁》(大理石 高0.8米)
《陶弘景紀念像》(山東 鑄銅 高5米)
《解放戰爭紀念碑》(與孫賢陵合作)(1611部隊)
雕刻生活,塑造自我
(節選)
——趙福謙訪談錄
問:您從事雕塑藝術創作多年,能談一談您最深的感受嗎?
趙福謙:我感受最深的是,雕塑藝術的興衰與的經濟狀況緊密相關。五、六十年代參展的作品幾乎都是石膏著色,沒有經濟能力鑄銅、打石頭。真正打成石頭的是很少的別的雕塑,如人民英雄紀念碑、當時的十大建筑雕塑等。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的發展,不銹鋼、大理石、花崗巖、鑄銅城市雕塑發展很快。
一個專業雕塑家,如果獲得某地一項城市雕塑的設計機會,我覺得不宜把過分個性化的理念和思維強加給老百姓,讓人看不懂。我指的不是抽象雕塑,許多抽象雕塑是很美的。一個展覽幾天就結束,有的行為藝術也就半天,但公共環境中的一件硬質雕塑,一經安裝上去,就是性的。環境雕塑有一種強制觀賞的特性,路過那里,不看也得看,所以應考慮大多數人的欣賞習慣。
問:您最欣賞哪一位雕塑家,為什么?
趙福謙:接觸雕塑以來,喜歡的雕塑家當然會很多,包括我國當代的許多年輕雕塑家。他們有才華,有成就,思路也開闊。他們的許多作品我都非常喜歡,而且他們的基本功也是非常過硬的。但印象最深的雕塑家,是國外的米開朗基羅,國內的滑田友。
我看米開朗基羅的作品,觸動最深的,是他的造型技巧。我佩服米開朗基羅對人體美的挖掘深度,和對人體的強大的表達能力。他做《大衛》時才28歲。我有一位生活在國外的同學,去意大利,專程瞻仰了《大衛》原作,回來在電話中十分感慨,說一輩子搞美術,直到站在原作之前,才感受到這巨大石雕的震撼力,直到見了原作,才真正認識了米開朗基羅。
《哀悼基督》也是他的一件杰作。基督的軀體、腿部表現得骨肉明晰,生動、完美。完成這件成熟的作品時,他還不到23歲。真是令人感嘆,不可思議。你們對米開朗基羅都比較熟悉,今天我給你們說說滑田友。
滑田友可謂我國近代雕塑的鼻祖之一,徐悲鴻更先發現了他的雕塑才能,并送他去法國留學。在法國,多年饑寒交迫。但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他的作品在法國多次獲獎。他從我國傳統雕塑中汲取許多養分。使他的作品形成極強的個人風格和形式感。天安門人民英雄紀念碑背面中央的“五四運動”就是他的杰作。在構圖的安排上好象有某種音樂的旋律感。這就是他的風格。在我國雕塑界,人們把滑田友先生稱為人體權威。據我所知,在我國能被稱做人體權威的也就他一人。去年,北京雕塑界舉辦了紀念滑田友的大會,緬懷他的藝術成就。
我感到慶幸的是,我上雕塑系一年級時,正是滑先生教我們頭像和人體。每天上午由年輕教員陪著他在教室里看一圈,仔細觀看學生的習作,然后指點幾句,話不多,先生走后,我們馬上記筆記。有時趕上他挽起袖子給學生示范做頭像,高班同學也擠進教室,領略大師的風采。
他的人體代表作是在法國做的“沉思”,參考一位十幾歲的男孩做的一個人體。我上學時對這件作品的認識很膚淺。時隔40年,最近為給你們上課,我把“沉思”的照片打印了出來,發現了許多過去沒有發現的東西,青少年人體的肌膚的特點,充分放松的左腿和左臂,與吃勁的右腿之間感覺上的區別,休閑的左手腕上,全身露出的一點動脈,是由于較長時間下垂出現的,觀察表現得如此細膩,真的是有血有肉。從這件作品上,我們欣賞到到發育中青少年的人體美。“沉思”當年在法國得了金獎。
問:您覺得雕塑對影視美術工作者的幫助有哪些?
趙福謙:一個美術院校的學生,或電影學院美術系的學生,學畫畫,學雕塑,幾年下來更大的收獲是什么?我覺得不僅僅是學會了畫畫。做雕塑,更大的收獲,就是練就了一雙與眾不同的、訓練有素的眼睛,一雙敏銳的畫家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提高了造型藝術修養。
如果認為在美術系學了繪畫和雕塑,就是為了將來在拍片子時,會勾小人就能畫分鏡頭圖,會畫水粉就能畫氣氛圖,會雕塑就能根據片子的需要做個立體造型?這樣理解未免狹隘。經過素描、速寫、雕塑、色彩的訓練,你的視覺修養就應當比其他人員要高,只要你參加拍片,你的視覺修養必然會影響到片子的視覺效果。附中時我看過一部蘇聯電影《白癡》,畫面色調的運用非常考究,都是精心設計的。印象深刻,回來我畫了許多鏡頭的記憶畫。這就是美術起的作用。美術系的同學畢業后參加拍片,有的當了導演。他們在形象設計、化裝、服裝、道具、環境的處理上,在畫面的造型,構圖的處理和色調的運用上,必然會體現出他們的優勢。如果你們有機會去訪問他們,肯定談得比我更深刻具體。
問無錫雕塑:您怎么看當今的行為藝術和裝置藝術?
趙福謙:藝術種類五花八門,每人接觸的方面都有限,我對行為藝術了解不多。發達在科技上有許多東西比我們先進,但藝術上很難說誰先進,許多不發達和地區的藝術具有強烈的民族色彩,令人喜愛。我想每種藝術門類的出現,一開始也許有它的道理。但是否能繁榮起來,也要看國情、社會背景、文化傳統和人們的欣賞習慣。
十幾年前出現的行為藝術還是把人裹上白布站在雪地里,站在房檐上。展廳里藝術家扮做賣蝦的漁民,筐里擺著新鮮的對蝦,形成一種行為藝術。聽說近來有的搞得太離譜,公安部門都介入了。有的我認為是丑惡,是行為者扭曲心態的宣泄。我的許多同行也這么看。
眾象雕塑無錫雕塑問:您酷愛雕塑藝術,并且非常喜愛攝影和電腦,您能談一談其中的體會嗎?
趙福謙:我的確很喜歡攝影和電腦,攝影與業務關系密切。最直接的用處就是搜集形象和創作資料。拍攝自己的作品。我上學的時候有一種風氣,提倡畫速寫,不大提倡攝影。提到攝影,往往是說,繪畫不等于照相機。下鄉收集資料靠速寫,對著老鄉用膠泥捏,當年暑假我們去平山農村體驗生活,班里只有劉開渠的女兒帶了一臺“佐爾基”,但那是用來拍生活照和與老鄉合影的,誰也沒有想到用它拍形象。好像用相機就沒本事,就偷懶。現在想來很奇怪,那是一種偏見。當然速寫的好處是極多的,現在也應該提倡畫速寫。但相機又快捷又方便,為什么不用呢?現在情況大不一樣了,聽說現在美院的學生、教師,外出都是佳能、尼康,長槍短炮的。
我1993年開始用電腦,開始主要處理文字。每件作品的前期工作都有一批文字資料,分類保存。后來開始處理圖像,保存照片,并用于雕塑設計。
我覺得用電腦保存照片資料特別好。以前拍的風景在5寸照片上看沒什么感覺,照片太小,是憑反射光看到的,屏幕不同,在17寸純平屏幕上重新看這些風景,真有身臨其境的感覺,色彩好,有空間感,清晰度足夠了。類似看幻燈,但比幻燈穩定,操作簡便。各種照片資料,分門別類保存,需要時非常容易提取,再也不翻箱倒柜,找來找去。許多古今中外的藝術家的名作我都掃到了電腦里,包括《清明上河圖》,以前從來沒有仔細看過,現在在屏幕上可以隨意放大局部,可以細細觀賞了。
……
眾象雕塑問:請您談談您是怎么走上雕塑藝術這條道路的?
趙福謙:現在的附中有雕塑課。我上附中的時候,課程有素描、速寫、色彩、國畫、創作、美術常識,沒有雕塑。初中著重基礎訓練,也有創作。到高中為開闊學生眼界,圖書館讓看的畫冊多了。我印象很深的是,我們終于看到了印象派畫冊,見到了梵高、莫奈的色彩,同時也接觸到許多雕塑畫冊。那時每個月我都到外文書店去買蘇聯“藝術家”雜志,里面的雕塑特別多,了解到蘇聯的穆希娜、馬尼澤爾、夏得爾……。我開始對雕塑感興趣,到美院去也是跑雕塑系。
到了雕塑系教室里,親眼見到了頭像和人體習作的泥塑原型。感到特別新鮮,一圈的雕塑架上,每位同學的習作都那么象模特,都那么一致。原來用膠泥做模特,可以把人的形象表現的那樣精致真切,清晰地看到用雕塑刀壓上去的小泥點,有的泥點小如綠豆,使我感到每個小泥點壓的位置,深度都是非常考究的,雖然是膠泥,但看上去卻象活生生的人,質感好極了,骨肉分明、深色的泥塑原作比翻成的白石膏顯得豐富多了。
此后我常去雕塑系,去找從附中到雕塑系的高班老同學,看他們的泥塑習作、創作,聽他們講雕塑像文學中的詩歌,三維立體的雕塑的震撼力,聽他們講劉開渠雕塑的挺秀,滑田友對中國古典精華的吸收、王臨乙的建筑感、于津元的形式感……。
其實在附中,我對色彩也是有感情的,畢竟畫了六年。畢業前,錢紹武到附中講雕塑,他的演講極具鼓動性。畢業時,我志愿報了雕塑系。到現在我也不清楚,那年美院是怎么招生的,1962年,美院沒有向社會招生,各系的老師到附中去看學生掛在墻上的作品,各自挑選自己系的學生。我們被“挑中”的人沒有經過入學考試,直接進了美院。
其實,進了雕塑系,并不能說開始了“雕塑生涯”。那時,社會上對雕塑的需求極少。許多雕塑系的學生畢業后都干了別的。有的被分配到新疆去賣電影票,有的被分到福建去采購水泥……。而這兩位恰恰是在校時我特別欽佩的業務尖子。那時講螺絲釘精神,一干就是多少年。
許多年后,經濟上去了,社會上對雕塑的需求越來越多。許多學過雕塑的同學又重新拿起雕塑刀,我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